根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十月份发布的报告，全球范围内，女童所承担的家务量要远高于男童，且这一问题在欠发达国家尤为突出。那么对于发展中的中国，情况又是怎样的呢？我国女童每周要比男童多做多长时间的家务？这一差距是否与父母承担家务的比重直接相关？城市家庭和农村家庭在代际传递上是否存在不同？近期发表于《Journal of Marriage and Family》上的文章《 Gender and Children’s Housework Time in China:Examining Behavior Modeling in Context》为我们解答了上述问题，来自英国埃塞克斯大学社会学系的胡扬基于CFPS的数据，对家务分配模式的代际传递问题进行了研究。

 

女童比男童承担更多家务这一问题近年来正逐渐受到国际社会的关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在总结现有数据后发现，全球范围内，5-9岁的女童花在做家务上的时间要比同龄男童多出30%左右，这一数值在10-14岁儿童中更是高达50%。男童女童参与家务劳动时间上的差距一方面意味着女童，尤其是欠发达地区的女童，会被沉重的家务所束缚，丧失了接受良好教育和享受童年的机会，从而导致社会性别平等的恶化。另一方面，原生家庭是儿童“社会化”的重要空间，儿童会将其在原生家庭形成的性别意识带入到社会中，而“女孩要多干家务”这一观念的代际间传承无疑会加重性别不平等。

 

家务分配在中国

 

得益于建国初期推广落实的“男女平等”政策，我国女性的总体就业率，尽管近年来呈下降趋势，总体仍处于较高水平。然而这一由政府带头，从上至下推广的“男女平等”政策也一直饱受诟病。首先，政策在支持女性参与工作的同时没有很好地解决家务分配上的问题，导致很多女性不得不肩负“双重负担”，一面在外辛苦工作，一面还要承担大部分家务和育儿工作。其次，由于政策的产生与落实并非自下而上，整个社会的性别平等意识并没有因政策的推广而逐渐形成，反而是在改革开放后发生了倒退。那么这一相对特殊的社会环境会对我国男童女童的家务参与度产生怎样的影响呢？基于CFPS2010年成人问卷和少儿问卷生成的数据库，研究者对我国男童女童参与家务的时间进行了研究，主要分析了男女童做家务时间的差距，父母承担家务的比例和子女家务参与之间的关系以及农村和城市家庭间的差异。研究从CFPS数据库中提取了子女年龄为10-15岁的双亲家庭，共包含儿童1903人，其中女童占49.2%，独生子女占76.8%，农村城市家庭比例约为6:4。

 

女孩 vs.男孩

 

基于西方国家的研究发现，夫妻在给子女分配家务时会将自己的性别意识灌输其中，而孩子本身又非常善于模仿父母的行为。因此，家中的女孩往往会模仿母亲承担更多家务，也比男孩更容易在父母工作繁忙时自动成为家务替补。也正因如此，相比于仅父亲外出工作的单职工家庭而言，双职工家庭因为父母的家务分配更为均衡，家庭中性别平等意识更强，男孩往往要承担更多家务，男孩女孩花在做家务上的时间差距也会小很多。我国的情况与此相近，但又有显著不同。首先，女孩做家务的平均时间为每周4.08小时，远高于男孩的2.91小时。其次，双职工家庭中的男孩的确会花更多时间在家务上（3.13小时vs 2.46小时），但女孩做家务的时间却不会随着母亲家务时间的减少和父亲承担家务比例的增加而发生显著变化。

 

那么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什么呢？研究者发现，或许是因为我国女性就业率一直较高，双职工家庭较为普遍，单双职工家庭中父亲做家务的时间几乎是相同的，均在6-7小时左右，也就是说父亲似乎并没有帮外出工作的母亲多分担多少家务。双职工家庭父亲家务承担比例略高主要是因为母亲工作后花在家务上的时间锐减（全职主妇每周做家务的时间为22小时左右，外出工作的母亲则为15小时左右）。这就意味着双职工家庭中男孩做家务时间的增加可能是因为父亲承担家务比例上升以及家中性别平等意识更强，但也很有可能是因为男孩，尤其是独生子女家庭中的男孩，是母亲唯一的家务劳动替代者，不得不承担更多家务。而对于女孩来说，母亲外出工作一方面意味着她可能会因为父母间相对平衡的家务分配和家中较强性别平等意识的而减少家务承担。但另一方面，她又往往更容易替代母亲做更多家务。二者相抵消，最终导致女孩家务参与时间与母亲工作与否或父亲承担家务比例的高低没有显著关联。

 

城市 vs.农村

 

研究者同时发现上述变化是存在城乡差异的。比如说无论男孩女孩，农村家庭子女每周做家务的时间都要比城市家庭平均多出半小时左右。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总体来看母亲工作与否和父亲承担家务的比例对女孩的家务劳动时间影响不大，但实际上城市女童做家务的时间是会随着父亲承担家务比例的上升（即母亲家务劳动时间的降低）而显著减少的，而农村女童做家务的时间则会相应增加。这一现象尤为值得深思，因为相较于城市而言，农村家庭父母在家务分配上其实更为平衡，农村父亲承担家务的比例要略高于城市父亲（男孩家庭27% vs. 23%，女孩家庭26% vs. 24%）。然而由于农村性别意识要比城市保守，城市女童似乎更容易受益于母亲外出工作所带来的家庭性别平等意识的提升，而农村女童则更可能成为兼顾工作与家庭的母亲在家务方面的替代者。这就意味着如果一个地区的整体性别意识仍处于较为保守的状态，那么家务分配上的平衡并不能作为判断性别平等意识强弱的依据，也无法保证女孩在未来能够获得更大发展空间从而促进社会性别平等。

 

参考文献

 

Hu, Yang (2015) Gender and Children’s Housework Time in China: Examining Behavior Modeling in Context, Journal of Marriage and Family, vol. 77, issue 5, pp. 1126-1143.

 

UNICEF (United Nations Children’s Fund) (2016) Harnessing the Power of Data for Girls: Taking Stock and Looking Ahead to 2030 (New York: UNICEF)

 

本简报由CFPS项目组根据上述文献摘编，经论文作者确认。